柏林香肠小吃

你到柏林，到处见小吃摊。小吃摊若是德国人开，不知道卖别的，都一门心思，就是个卖肠子。香肠小吃摊说是在柏林有1500多处。

这几种小吃铺子，香肠店、烤鸡店、意大利人皮查店、土耳其人烤肉夹馕店，构成柏林街上快餐的主题风景。跟中国国内小吃不一样，这儿没面条没馄炖没包子稀粥豆腐脑油条卤鸡蛋拍黄瓜。他们快餐是干的。洋人不习惯快餐稀的热的烫的能洒一地汤水的。

肠子小吃摊一般卖几种肠儿：咖喱肠（Currywurst）、伯克肠（Bockwurst）、煎烤肠（Bratwurst）和维也纳肠（Wiener）。

咖喱肠是煎。煎烤肠更是煎。维基百科定义煎烤肠：“一类德国精细猪肉肠，通常煎炸或烧烤”。伯克肠是煮熟。维也纳肠是放热水里，烫着。咖喱肠和伯克肠这两样，诞生地都是柏林。柏林是吃肠子的大本营。

咖喱肠或煎烤肠的煎，其实是连煎带烤。热烤铁板，或滚棍烤板，上刷薄油，煎。煎出色微深皮微焦。煎烤肠划刀，微焦时便出深色花刀焦纹。很耐看，这便招惹食欲。

煎烤肠夹面包。肠儿上可见花刀焦纹

这几种肠子，叫最响亮是咖喱肠。

说是刚刚战后，没什么好吃的。有个女的叫Heuwer。从盟军的英国兵那儿，倒腾出来点儿辣番茄沙司和伍斯特郡辣味汁（Worcestershire sauce），又弄来些咖喱粉。她把煮熟的猪肉肠，用油煎，切粗片，倒那一堆味料酱汁。那汁儿有些辣，有些甜。用煎好猪肉肠蘸着吃，啊呀，发现好吃。

她动了卖的念头。便跑到夏洛腾区街上去卖。火了。

咖喱肠现在遍布德国。特别是在柏林、汉堡和卢尔区，几乎每条街上都有个卖它的摊子。维基百科甚至夸张，尊咖喱肠为德国国食（German national dish）。其实这几样调味酱汁，根儿都在印度。咖喱粉自不必说。伍斯特郡汁，是几个英国人从印度弄来的什么烧烤汁儿配方，微辣口味，西洋人反正都不能太吃辣，吃口微辣，或根本说辣不辣，就够了。十九世纪末，伍斯特郡汁进中国，叫李派林喼汁(Lea & Perrins)，李派林是它的牌子。这汁儿当时相当出名。说香港而今还容易买到。

你若走柏林街上，或随便什么德国街上，便会见那卖咖喱肠摊子。铁板烤盘上排若干根肠，正煎得色做焦红。你若要时，卖肠的取根肠，斜切或正切，厚片或段儿，放小纸盘，浓浓倒番茄沙司，撒层黄的咖喱粉。用小叉。口味小甜小咸，带小辣。吃着舒服。你还可以要个小面包。吃裹了咖喱番茄沙司的肠儿，掰面包蘸咖喱番茄沙司。但我的感觉，现在卖咖喱肠只放番茄沙司加咖喱粉，已经没伍斯特郡汁儿的事了。

一份咖喱肠，浇咖喱番茄沙司，带小面包

别人跟我说，最正宗咖喱肠小吃摊，在柏林克罗伊茨贝格区。在一座叫梅林丹36号大楼的临街一层，因而那铺子叫“咖喱36”（Curry 36）。说名气大得不得了，世界人知道，你不可不去。说是那儿肠子它处不比，且沙司自家独制。你去买，还会问你：您要不要带皮。说这也是其它地方不问的。其它地方肠儿一般都带皮。听这话时，我以为这问实在多余。带皮的炸烤，会有焦口，当然比没皮好吃呀。但我终究些好奇，专门跑梅林丹36号，去吃这咖喱36。吃下来，挺好吃。但没觉得比别的地方有不同，别的地方的也很好吃哎。可知事物，须自家去尝去试。

柏林克罗伊茨贝格区的咖喱36小吃摊

伯克肠曾在哪篇文儿里说过，最初是街上汉子们拿来喝伯克啤酒的。早期的伯克肠用小牛肉。后来变成猪肉牛肉混合馅儿。而第一个伯克肠小吃摊，也是出现在柏林克罗伊茨贝格区。

吃伯克肠，是配芥末酱。黄黄的给你肠上挤一溜。肠夹在小面包里吃。一般日常，没人喝啤酒，只是吃肠儿。主要是吃的人，大多工薪族劳工族，匆匆中午过来街边，吃一份当餐。吃过要去做事干活儿。

伯克肠，煮熟。带芥末酱

维也纳肠说也是猪肉牛肉混合馅儿。长长细细的。柏林人管这肠儿叫Wiener，就是维也纳人的意思。甚至，叫它Langer Wiener，长条儿的维也纳人。奥地利人在维也纳，绝不这么叫。维也纳人管这肠儿叫法兰克福肠。

维也纳肠不煎不烤，是放热水锅里烫着。有来买肠的，卖肠的便从热水锅里夹出一根。跟伯克肠一样办理，用个小面包夹好，在肠子上挤一綹黄黄的芥末酱。用张餐巾纸裹了，递过来，一份儿。或者拿个长方形小纸盘，放一根肠儿。纸盘上挤一坨芥末酱。你手拿了肠子，蘸芥末酱吃。

长方形小纸盘，一根维也纳肠儿，一个小面包，一小坨芥末酱，是一份。

好的维也纳肠皮儿薄，绷得紧。牙一碰，“波”的一下，皮儿就破了。这就叫皮嫩，叫吹弹可破。说谁脸皮薄，也是这情况。它的肉味是淡淡的咸。好的维也纳肠儿，吃着不知为什么，特别香。这就让我搞不懂，它不就是简简单单，微微有点儿咸口吗？可是，吃了会有想头。惦着说不行，还得再来一根儿。妞子她们来柏林，果然。给她们吃维也纳肠，都叫好吃。读者来柏林，须是记了，这维也纳肠儿，不妨试了，尝它一尝。

家住魏玛道夫时，闹市街。图省事，日日下楼街上，哪儿去买吃。街边有德国老头，开一间小小咖喱肠店。门面仅一窗口。可是好吃。肠儿和沙司都好吃。不到2个欧一份？忘了。我那会儿老去。那是我中午或晚上的一顿。

我去到他摊前，站下。老头笑了。我挤下眼睛，他挤下眼睛。这是相互问好。两人有会意，并不过言语。我向他竖一下大拇指，他点头。知道我要什么。于是弄两下，递出来一份。一个小纸盘一个小面包一根肠。肠切段，红红番茄沙司，黄黄咖喱粉。叉一根小叉，垫一张餐纸。笑了对我说道："Guten Appetit ！（吃好）"。

四句：

甜辣沙司蘸面包

香肠煎烤带微焦

寻常最爱街边店

不厌三餐啖快烧

08.2018. Berlin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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