脱离文革已经甚久。中间倏忽飞去竟数十个年头。后来远去欧洲,求学做事生活。走进的世间,在另外的世界。人渐渐不再理会过去。而今写些文字,回忆的旧时,已经有了奇怪,觉得似是带一种不真实。那条路,竟是曾经走过的吗?那些个坚硬的情节,都曾真的发生过吗?
那次回国,克明给了一盘前苏联歌曲,后来王二又哪儿找了一些,烧了CD盘拿来。当时没顾上听。年轻时,我们在山沟里,大唱特唱苏联歌曲。那是因为手上有本《外国名歌200首》。后来出了山沟,走东串西,转眼过了大半生。那些歌早已不唱了。200首早不知哪儿去了。
终于有一天,打开音响,放进克明王二的光碟。哈,啊呀嗨!那激扬出来的,突然的一支支俄罗斯歌曲!久违了,那段岁月。“连队光荣地骑着马过草原,...”“跨过高山越过平原,...”亲切熟悉扑面而来。这是苏俄红军战争时的歌曲。它们的吐字,短促有力。不屈,不弯,不弃。实际是在歌唱一种粗砺的人生。让我记起,这种歌,伴我们度过的年轻岁月。
我记起对面山的阳坡。我记起我们在背麦子。背子沉重。我狠了劲,弯着腰,头碰到了地面。汗水蒙污了眼镜,人看不清小路。我知道我不能踩歪。小路外是悬土,一脚陷下去,搞不好踩翻,背子歪倒,会带得连人带麦子,滚到深深的底沟里去。
四十年前,出发去插队。情景不忘。月台上人山人海。母亲一个人来送行。我们没有离别的伤感。母亲给我手上塞了5块钱:“没有多的了,省着用,以后慢慢想办法,”她叮咛:“到那边,记着写信。”我能感到母亲的惶恐不安。现在我懂这惶恐。研究所大字报铺天盖地。祖父祖母都相继自杀。父亲关在单位。儿女们都将离去,年轻人前路不明。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滚滚向前汹涌澎湃,不断亲人熟人被巨轮碾成了血肉。时代让个人的命运变得莫测。列车一下动了,一下乱成一片。母亲不动,月台上,凄惶地站着。看着她的身影渐远,脑子里是母亲无助的眼神。
我一首接一首,听下去。这些歌,都是200首里的歌。是我们在山里唱的歌。每段前奏一响,就带出来一首唱过的歌,就带出来一段远去的日子。唉,你那不再声响,已经生锈了似的俄罗斯民歌!现代的年轻的人谁还在理你们呢?只有我们对你们情有独钟。你们把结尾压在低音“拉”上,带出来苦难,凄凉的美,那时给了我们低沉的共鸣。我什么时候失掉了你们呢?30年?40年了?心里其实没有忘。现在我们重逢。我回到曾经的西沟,曾经的岁月。我听到那歌声:“再见吧妈妈,别难过,莫悲伤,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。”涌上来辛酸的欢乐。那一刻,眼里溢了泪水。喉里枯涩,想到要找水喝。
我想那本《外国名歌200首》。我得找她。
去插队是在冬天。我们坐火车到铜川。在那儿改坐卡车,开上满是白雪的盘山路,登上黄土高原。卡车进到延安,开过延河大桥,看到了真的宝塔山。宝塔山后边高山,衬得宝塔山矮小。跟画儿上的高大,形象不同。画儿上都把高山抹掉,为让宝塔山高大。到了公社驻地。各大队老乡赶了驴车,来拉行李接人。我们一大队人,浩浩荡荡跟了车,往西沟里走。沿途经过红庄,经过峨子峪,经过天塔,不断有同学留下,那是他们插队的村子。每个村子都围了观看的老乡,有鼓乐。我们第一次见到,人们身上穿得竟可以这样破烂。
我们就在这条山沟里一直走。后来到了万庄。行李被从车上卸下来。我和班里三个男生,外加丰盛女中的五个女生,被告知插队到万庄大队的第三小队,村子叫椿树峁,在山上。还得走。
椿树峁来的老乡,拿出了背绳背垫。他们把我们的箱子行李用背绳整了,背在背上。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运输方式。一个老乡去背我带的那个旧樟木大箱子,那里面我装了书。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箱子背起来,惊叹说:“shei(陕北语气惊叹词)!这重的箱子,这是个大官的儿(方言:这是个大官的儿子),有钱!”我目瞪口呆,看着他背着这么重的箱子,往陡峭的山路上爬去。
上山路非常窄,非常陡,又积了踩硬的雪,非常滑。我们空着身子都很难爬上去。椿树峁来的几个娃娃,前边拽后边推,终于把我们一个个弄到了山顶。山顶是平路,弯曲着沿着山梁。这时我们可以看得很远。
看到了无边无际的秃山头,都盖了雪。冷冷地罩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面,冷冷地看着我们,不怀好意。没有一棵树。世界一动不动。没有一个活物。想到那片无生命的外星球。
椿树峁孤零零,在四野无人迹的山上。九户人家,三条驴,两头半牛。粮不够吃。家家吃糠吃麸子挖野菜。我们被安排。女生住进一个小窑,没大窗,门顶开一个小窗。四个男生和一个老汉挤睡一个炕上。老汉眼窝烂得血红,汪着泪水。喉咙一直呼噜,不断唠浓痰,吐一脚地。现在明白,那应该是肺痨,或者叫肺结核。最糟糕是山上没有水。吃水在山下一个小水坑里。弄挑水上下一趟得走两个多钟头。水坑很浅,生满各种小生物。瓢一舀泥就搅起来,成了浑水。每舀一瓢都得等泥沉下去。后来我们知道,椿树峁是全公社四个最穷的小队之一。
好多年以后,遇到在西门子体检。医生问我:你得过肺结核吗。我奇怪:没有呀。医生看着屏幕:你得过肺结核,又好了,是自己好的。噢,我知道了,该是椿树峁跟肺痨老汉睡一炕所赐。但我一直什么症状也没有。可见当时年轻,经得起这些折腾。想到我其他三个椿树峁男生,都睡一个炕,搞不好都我同样情况。
这种人生,头一次遇到。大家都沉重打击。同来的郑同学,刚睡第一晚,早上忽然不见。我和另外两个男同学在山上到处找。最后在一处梯田找到他。正头枕在梯田埂上,自顾自仰天大哭。嘴里兀自哭骂:“xxx呀!这么坑人呀你!呜呜呜,我没完啊跟你!呜呜呜呜 ...”整个成个泪人,好悲惨耶。我们几个,拼命劝拼命哄,好言安慰,完全无法止住郑的沉重悲痛。后来知道,这xxx,学校工宣队或军宣队的,管分配插队。现在猜想,郑同学大概之前找过这xxx,托他做安排之类。看来这xxx不但不照顾,还给安排了个最苦的村子。因而引发激烈愤恨。现如今,郑同学已经做了老板,开辆大别克,很成功人士。知青聚会,在热心张罗。郑同学开通人士,什么时候得去找他,证实一下这猜想。那应该是人生的一段有趣轨迹。
但我在使劲要求进步。我认定,家庭出身给了我资产阶级黑色烙印。我得灵魂深处刺刀见红,改造肮脏思想,才能保卫毛主席保卫林主席,保卫他俩泼性命挣的这份江山。窑洞里,我摊开马列来读,这样就可以改造好世界观。我领大家早请示晚汇报。现在回头去看,那个我,左得荒唐,面目可憎。一路的成长教育,让人可以傻成这副模样。
但我心底的直觉执着,与说教起着冲突。到底直觉对,还是说教对,是心底里不断生出来黑色疑问。这是不敢找人去问的疑问。我认定我老是起这种坏思想,必定是资产阶级烙印作怪。
我们积极去忆苦思甜。请的老贫农,就是我们睡一个炕的老汉。万庄的人都说他最穷。由他来忆苦思甜最合适不过。老汉喉咙呼噜呼噜地讲旧社会,讲给地主揽工:“夏月天给主家割麦子,主家给吃可好咧,”老汉在幸福回忆:“白面馍馍,猪肉块子洋芋粉条子,尽量叫吃呐。现在儿逑的农业社,甚吃的莫有介。”我们诧异:“地主怎么能给人吃好的?”老汉的是常识:“不吃好,人不拿好做呢嘛。吃美则好出力,麦子好收上来嘛。”我们问他:“揽工的不好好做,地主不是要用鞭子抽吗?”老汉摇头:“那叫什么儿人(混人)?咋能打人咧。你兹一打,人跑毬了,再谁来收麦?”旁的老乡都附和:“主家也一搭儿割麦了嘛,受苦和揽工的一样样儿介。”于是知道,陕北现实中地主,和从小灌一脑子刘文彩周扒皮黄世仁箭杆河边金光大道的地主,应该是两个地主。
然后有一天,听见唱歌:“春天里的花儿多美丽,春天里的姑娘更美丽,”抬头看是郑。郑同学爱唱歌。他有一个黑皮硬壳笔记本。很心爱。打开第一页,上面题字:“郑某某同学留念,马国光赠。”马国光,大歌唱家名扬全国。我惊讶问郑:“呀,马国光认识你呀?”郑忸怩了,搓的手,坦白我实话:“他哪儿能认识咱啊。题字是我自己写的。咱不是喜欢马国光嘛。”表情很些可爱。论起来,郑同学应该算追星族老前辈了。但是那时的革命,只唱革命歌,唱“拿起笔作刀枪,集中火力打黑帮”,都唱得杀气腾腾。郑唱的这歌儿,曲调另类:“傍晚在花园里,”郑同学街头小痞子样,唱得温柔:“遇见亲爱的姑娘,我的生活立刻变了样。”我得承认,歌子好听,让人亲爱。可是我不敢信从直觉。我皱了眉,问他唱什么呐?他递过来一本小书,这是我第一次见到,《外国名歌200首》。
我翻了几页,看见歌词:“美丽的姑娘”,“亲爱的姑娘”,“好姑娘”。没有革命,没有毛泽东没有思想。只有姑娘。这是黄书。我扳住脸对郑说:这书反动,唱了人就学坏了。你不能留。郑赶紧抓过书,背后藏好,说他不干。隔一天,我拿出家里带的那点儿吃食,总共有两板巧克力糖,两根广东香肠,还有点儿麦乳精。是一直藏箱子底的存货宝贝。我们天天都在饿。同学们每人都守了点儿存货,饿狠了靠它救个急。我把吃食全拿出来,对郑说:我们不能学坏。只要你把那书烧掉,我这些吃的都给你。郑终于,最后答应烧书。我感动了,郑重说道:为了我们都不学坏,我愿意不吃这些东西。大家于是就一齐感动。郑也跟了感动,且更生出来义气,把我拿出来的东西摆开,说分大家一块儿吃,他不独吃。我记得窑洞里那荒唐一幕。几个愚蠢小子,一边吃着,一边看着200首,燃烧起了跳动的火焰。大家吃得特别香甜,认为是荡涤了灵魂,感觉净化了思想。这段故事,真实发生。迹为儿戏。在那个饥饿的深山里,我们那时还没长大成人。
许多年许多年之后。一次老三届聚会。和大家一起,回首过去走过青春,我说:那会儿我特左,还烧过200首。大家一致惊厥:天!你左得可真够意思。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干过这事儿。
可是在山里,我怎么又唱起200首来的呢?我已经记不起来了。却单记得烧它的情景。大概人对自己的丑陋丑恶,容易记得深刻。那是后来,并不很久,马列不读了敬祝不祝了。反正我不但唱200首,还从哪儿搞到本200首。整个插队,在大唱特唱。再也不会有去烧它的想法了。而很早,郑同学经家里设法,已经离开了陕北。
大山深深处,是这些贫苦小村,让你触到真实。有一天,我对自己说:这是假的。我不信了。等到林副主席闹得也反了革命,就做实了内心的疑问。听完传达林彪叛逃我明白,直觉是真的,常识是真的。再的是假的。我在上当。
得到挣脱,就无拘无束,天马行空,放纵快活。我们唱坏歌,看坏书。我遵从直觉,不再有矫情。那时一道西沟,人人唱200首。美的东西在人心里,挡不住,没法不起共鸣。这本小小的书,拿了世界各个民族美丽的歌声,充填了知青们精神里的空白。有这200首的小书,我们毕竟是有福的啊。在山沟里,我们把200首的歌,一首一首几乎全都过了一遍。我们什么都唱。我们唱“看晚霞映红了伊洛瓦底江”,唱“呜喂,风儿啊吹动着我们的船帆”,唱“老人河啊老人河,你什么都知道你总是沉默”, 唱“我曾经走过许多地方,把土拨鼠带在身旁”,唱老黑奴欢乐着走向死亡:“哦,我来了我来了,我已年老背又弯。我听见他们在把我召唤”,唱圣母玛利娅:“在我们苦难的时候,啊恳求你恳求你拯救我们。阿门!”
那一年,招兵招工。一道沟,知青基本走光。我黑五类狗崽子,走不成。去给同学们送行,人喝得烂醉。那是邪恶的酒,庄里供销社大铁桶里打出来2毛钱的烧刀子,带了铁锈的口感,喝了必须上头。知青窑洞里,空空荡荡,呆不住人。我一人坐到山顶,去看浮云蓝天。手上拿了200首。200首是歌里我心爱的姑娘,她特地留下来陪我,作伴儿的她为人拭去泪水和忧伤。
今年3月回国,决心找200首。上互联网,登旧书网站,去旧货地摊。最后看到有人网上卖旧书。电话过去,30元一本。不由分说,我说我要。汇钱过去,收到两本小书,一本《外国名歌200首》,一本《外国名歌200首续编》。200首是58年第一版,全国印20万册。小开本。共244首外国歌曲。第一首照例是国际歌。续编是61年版。续编在山里时手上也有,也曾大唱。网上的这两本,品相还都不错,8成新。主人有签名,还糊了牛皮纸书皮套套。两本凑成一套,才60元钱,太值了。拿到书那天,我乐坏了。抱着书摇头晃脑,挨个唱,回味。狠狠抓住我那过去的陕北,不放。
去网上找。又得到几套,品相都不错,都两本60几元。卖书的远在南方,说:“这书就你们北京人买。”200首到手,张扬了拿去送人。给克明,给苏园。还给了谁谁。姚建叫喊:“得给我呀,我也要一套!”看着众人兴奋,觉得折腾一气,值了。但最最奇怪,单单把郑同学给忘了。
有次忆起陕北忆起插队。大起砚华听我椿树峁烧200首,一起摇头,极大愤慨:你这叫干得什么事,没有你这么左的!知青烧200首,你大概中国独一份。大起就追问:你把人郑同学的宝贝200首烧了,你买那么多本送人,赔他了没有?我大恐慌:“天啊,我给忘啦!”砚华很生气,大声责备:你得去偿还你的债,你赶快买一套还郑同学!
我自己曾留的两套,但两次搬家大乱,那两本都找不到。
就又去网上,念叨天爷佑我,果然见旧书有卖。只是涨到160元一本。妞子神通,90元弄到一本,急急来告我,A5版,封皮一半浅红。A5是对的。可是我记得封皮是一半浅蓝的呀。那封皮的浅蓝,曾经的窑洞里,一直是种心仪的颜色。
妞子传来照片,看到这200首,1958年11月第一次印刷,到1962年12月重印过6版。售价0.55元。半浅篮半白封皮。但中间,1959年4月第二次印刷时,是半粉半白的封皮。看来,没有买错。可以拿去给郑同学。
跟郑同学连着有微信。他毫无道理,一天没来由,忽然去忆起了陕北,忆起椿树峁,忆起那段日子。就给我发帖子,很动的感情,道是:
常想起和你和队长在一起轧草的日子,吃你北京寄过来的火腿肉片的日子,一起下山挑水的日子,一起做在地里等饭送过来吃的日子,一起在衣服里找虱子的日子。只是这些都不会再重现了 ......
““做在地里”,应该“坐”,敲键笔误。帖子让我感动。椿树峁的郑同学没忘。唉,铡草火腿片挑水等饭找虱子,山上日子,经过了,就不会再忘。是啊,椿树峁。那些个人,那些个日子,没了,不再回来。
于是赎罪,给郑同学寄去200首。于是,老同学聚会,郑同学讲在山里的那个我们,讲200首邪恶,唱了就要学坏,讲烧掉了他的200首,讲后来却200首大唱特唱,讲最后来,寄他200首还债。感觉他是在讲述一个古老传说。
200首的歌,常会相聚欢唱。那次邢仪家,我们唱起了许多,克明唱,我唱,史铁生唱。大家都走过的那条《小路》,“曲曲弯弯细又长,”我和克明唱起二部,“一直通向遥远的地方。”起的每一首歌,史铁生立刻跟唱。铁生唱得竟是那样的快乐!这便知道,200首史铁生会唱很多。知道他们延川清华附窑洞里,曾经也200首荡漾。
更早些,是苏园白家昙,客厅聚了。我们几个,200首人手一册,大唱大吼,不管不顾,全无腔调。声嘶到力竭,犹不甘作罢。客厅里有旁观人后代人。这狂热叫人不解,只是赞叹我们的歌唱,说:“难听得像驴叫。”
苏园受夸赞,就有鼓舞,提议说:我们拿200首聚一次吧。叫上咱公社咱沟里的,专唱200首,咱过回瘾。聚会咱就叫“回归200首”。克明极是文学,赞同道:对,咱就来老舍《茶馆》,最后结束,王掌柜,秦二爷,常四爷,转圈儿撒纸钱儿。咱们这是王掌柜的话:“照老年间出殡的规矩,喊喊。”
06.2010. Berlin
2022.02.改动 柏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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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外国名歌200首》,封皮一半浅蓝,1958年第一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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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国名歌200首》1959年4月第二次印刷,封皮一半浅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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呆过了,就忘不掉。郑同学,忽然的感慨。忆起陕北,忆起椿树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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